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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奇譚(307)禪杖替身
 
《諧鐸》
【人民報消息】清代某位翰林還沒有考取功名時,聽說靈隱寺有一位法號法瓚的老和尚深得佛門精髓,於是就找到法瓚,想要成為他的坐下弟子。老和尚要來此人的八字,算了很久,對他說:「你的骨相確實是一位佛門弟子,但命運卻還應當享受富貴,不可急躁。」此人一再哀求法瓚收下自己,老和尚笑著說:「這關老僧甚麼事?你暫且去領受完十二年的富貴,之後再來。」此人痛哭流涕不肯離去,老和尚便把手中的禪杖沖著他扔過去,此人摔到臺階下,這才爬起來走了。 此人回去後,人就像癡獃了一樣,白天時認真讀書,夜裡則會仿佛就坐在老和尚的講經臺下,一邊誦經一邊聆聽他的講解。於是此人又去拜訪老和尚,老和尚閉門不見,在房中對他說:「你想要來這裡討尋你的本來面目(註1),那得先還我的禪杖來。」此人茫然不知老和尚話的含義,只好又回去了。 (註1):原文作「汝欲向此處討面目。」應該是指本來面目,指人的本性。《景德傳燈錄》:「祖曰:『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阿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 後來,此人考過了鄉試,又去找老和尚,對方仍舊不接納他。沒過多久,又考中進士,被選為了翰林,後來又主管湖北的考試,每天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在夢中,卻依然是在寺廟裡當和尚。 時光荏苒過去了十二年,此人想到老和尚所說的「十二年富貴」已經過完了,便辭官返回了故鄉。走了不到一月,已來到浙江境內,一天夜裡,他住在旅店當中,離靈隱寺只剩下不過十五裡路程。此人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心情焦急難以入睡,他抱著被子正在思索,一蹬腿,卻忽然感覺向下急墜,驚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竟是在靈隱寺的禪房裡,青燈古佛,宛然在側,身上穿著則是破舊的百衲衣,摸摸頭頂,一根頭髮都沒有光滑得很。 此人大吃一驚,連忙找到老和尚,卻見他閉日垂眉,正在入定。過了兩個時辰,老和尚才從入定中出來。此人跪在地上,祈求老和尚指點迷津。老和尚微笑著說:「你在這裡已經剃度出家十二年了,到現在還要多嘴嗎?」此人方才頓悟。 第二天,此人的隨從不見此人起牀,掀開被子一看,裡面只有一根禪杖,大為驚駭,但找遍了店中卻都找不到人。後來聽說此人和老和尚有約定,於是找去了靈隱寺,見他穿著破衣,戴著髒帽,儼然是個和尚。問他怎麼到這兒來的?回答說:「昨夜擔心會驚嚇到你們,所以偷偷來到了這裡,回去帶話給家人們,讓他們不用掛念。」之後隨從又把禪杖交給了此人。此人笑著對禪杖說:「癡拐棍,這十二年的富貴都多虧你替了我,自此後你要謹守禪門,不要再跳入塵世中去了。」僕從們都聽不懂此人在說甚麼,只得嘆息著離開了。——《諧鐸》 原文: 太史某公未第時,聞靈隱寺老僧法瓚得禪門宗旨,投座下乞為弟子。老僧取庚甲布算良久,曰:「汝骨相是佛門種子,而命猶當貴,未可躁也!」公固哀之。笑曰:「此幹老僧甚事?且領取十二年富貴,乃複來。」公涕泣不肯去,老僧擲神杖逐之。公下階傾跌,旋起遁去。 歸而若癡,日則讀書,夜則如依老僧座下,唪經聽講。因複詣之,老僧閉門不納,曰:「汝欲向此處討面目,須還我神杖來。」公茫然。後捷鄉闈,仍詣之。老僧閉門如故,己未南宮報捷,官翰林,繼又主湖北試。入則玉堂,出則絳帳,而蒲團佛火,未嘗一日不在夢寐中。 荏冉十二年,屈指舊約,乞休歸裡。於是星夜馳驛,不一月已抵浙界。夜宿蒯家旅店,計去靈隱寺不過十五裡。而轉輾伏枕,心急不能成寐。擁被焦思,伸腳忽墜,起視之,則靈隱寺丈室也。一龕燈火,熒熒佛座。百衲禪衣,左縫右結。摩其頂,光滑絕無纖發。大驚,急詣老憎座下。而老僧閉日垂眉,正當入定。約兩時許,老僧始出定。公伏拜地下,乞求慧指。老僧微笑曰:「汝披剃在此十二年矣,至今日尚饒舌耶?」公頓悟。 明日,蒯家旅店不見公起。揭被視之,止一禪杖,大駭,遍尋不獲。聞公有老僧之約,跡至靈隱寺,見公破衣垢帽,居然老衲,問之,曰:「昨恐驚汝輩,潛蹤來此。寄語諸眷屬,勿相念也。」繼以禪杖呈公。公笑曰:「癡拐兒!十二年富貴,賴汝替卻。自後謹守禪門,勿再跳入塵寰也。」僕從輩不知所雲,嘆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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