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面對面的單獨會談，有些中共宣傳辭令就派不上用場。在這種場合下，江澤民不大可能說什麼「西方的人權觀不適用於中國」，胡謅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江澤民更不可能反過來批評美國的人權狀況，反過來批評西方式民主的虛僞性，反過來高唱「社會主義民主比資本主義民主更優越」。

想當年，時任美國副總統的尼克松訪問蘇聯，和蘇共第一書記赫魯雪夫就兩種制度孰優孰劣展開過一場著名的廚房辯論。赫魯雪夫的觀點固然被歷史無情的否定，但你不能不承認當年的赫魯雪夫對自己那套理念是真心相信的。如今的江澤民哪裏還有什麼真誠的信仰，哪裏還有什麼自信？只要涉及人權議題，江澤民就成了被告，唯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麻煩的是，鑑於江澤民主政期間中國人權問題的惡劣，連招架都很不容易。想來江澤民只有兩招可用，一是奉承美國人，糟蹋中國人；一是嚇唬美國人。江澤民也許會對布希說：美國的民主制度的確好(沒準他還會用英文背兩段林肯語錄)，可是不能照搬到中國，因爲中國的條件還太落後，一旦實行起你們那套民主就會天下大亂，就會爆發內戰，就會有上千萬難民逃向全世界。你們美國人老是要求我們實行民主，等出了大亂子你們受得了嗎？

注意：時至今日，所有爲中共專制辯護的人都只剩下了一條論據。既然他們再不能否認自由民主的價值，因此他們就只有否認中國人的價值，把中國人視爲「劣等民族」。不是自由民主不好所以中國人不要，而是自由民主太好中國人不配。江澤民會對布希說，民主我們還是要搞的，但首先要保持穩定，民主要慢慢來，「一口吃不了個胖子」嘛。

江澤民這套拙劣的辯詞不堪一駁斥。這裏，我只講兩點。

第一，中共至今仍然沒有對全國人民公開宣佈對自由民主的嚴肅承諾。

第二，在停止政治迫害的問題上，無所謂漸進不漸進。一個強盜過去一個月殺二十個人，這幾個月平均一個月殺十個人，你能說他在改革在進步嗎？你能說在殺人不殺人的問題上應該循序漸進，要慢慢來嗎？何況他還不曾保證過要循序遞減呢，何況他近兩年殺人比前兩年還更多呢。不，你必須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許多人熱衷於談論實行民主的基礎或前提。我贊成薩託利(Giovanni Sartori)，民主的基礎或前提是政治的馴化，也就是政治不再殺人，政治不再血腥，人們不再因政治而遭受人身傷害。拿這個標準來衡量，今日中共政權的所作所爲難道不正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