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前秘书李锐应该算是对毛泽东观察入微的人。一年前他为人大副教授单少杰的新书[毛泽东执政春秋]所写的序言中表示，他一直认为，“不彻底清理毛泽东的问题，不彻底查明1949到1978这前三十年走过的大大小小的弯路，不彻底弄清‘左’为什么根深蒂固的全部历史，我们就不能轻装前进，就还会犯错误，走弯路”。李锐认为：“多年来，经济体制改革是条长腿，政治体制改革是条短腿，致使我们总不能大步前进。原因何在？关键就在我们没有彻底清算过去的封建专制传统同‘左’的结合”。

中国流行的一种说法是，在中共党内，‘左’是认识问题，而‘右’却是路线问题。这样一来，尽管邓小平在退休后还不得不在1992年再度出山，通过南巡来向中共内部表明，‘左’的错误是根深蒂固的，可是中共[宁左勿右]的通病一直彻底解决。包括李锐在内的不少人认为，此病的根源在毛泽东。刚刚完成[毛泽东执政春秋]一书的人大哲学系副教授单少杰博士认为，毛泽东的本质并不是一个‘左’的问题。他说：“左的问题是这样一个问题，毛本人往往给人一种理想主义的倾向，但本质上这个人是实用主义者。

这一点首先可以从他延安整风讲起。举个特殊的例子，他整风的政治路线是反‘左’的，但是他的组织路线审干却极力搞‘左’的，就是说‘左’和‘右’都是为了他实现这样一种目的。解放后的‘左’是因为他已经把调子唱得那么高了，他是死不认错的，一直这么走下来的。说‘左’吧，刚解放在外交方面，他把美国说得一塌糊涂，但是72年他一旦需要美国的时候，和美国好得可以说中美关系蜜月就在他那个时候”。

集权专制为中国问题根源

如果说毛泽东是个实用主义者的话，毛泽东问题的实质又是什么呢？曾经是[光明日报]记者的中国作家戴晴认为毛泽东的本质问题是专制。戴晴说：“中国在春秋时代战国后就是个集权统治的中央帝国，是个集权统治的问题。毛泽东是集权统治，邓小平是集权统治，江泽民也是。整个社会一直形不成对这个集权统治的制约力。这是中国所有问题的根源。至于‘左’跟‘右’，毛泽东披著的外衣是共产党、共产主义、阶级斗争，阶级成份划分，就显得比较‘左’，其实这和世界公认的‘左’不一样。他的‘左’是要坚持无产阶级、阶级斗争，最后还是要维护他的集权统治这个理论”。

虽然邓小平在毛泽东时期常常被认为是党内的右派，在他晚年还一直提醒党内要警惕左的问题，可是单少杰教授指出，邓小平实际上是继承了毛泽东的实用主义，在经济上可以是很‘右’的，可是在政治上仍然可以用‘左’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中共无法否定开国领袖

在史达林去世后，前苏共领导赫鲁雪夫对史达林进行了全盘否定和批判。东欧国家的共产党政权倒台后，各国也对共产党的统治进行了清算，甚至还把象东德昂纳克这样的领导人控上法庭。而中共是不是必须象李锐所指出的那样对毛泽东的问题作彻底清理、也就是西方所谓的[非毛化]，才有可能开启政治体制改革的大门呢？旅美中国问题学者高新认为，公开的‘非毛化’等于中共自我否定，这是目前的当权者无法做到的。他说：“允许私人企业主入党，改变共产党的组织成份，还有邓小平发起现在继续执行的经济体制改革，这些东西本身是一种实际上的非毛运动。可是共产党在江泽民和过去在邓小平的领导下，是一种举毛泽东的旗走自己的路。

走自己的路是要适应现代社会，是要对毛左的东西实际上的纠偏。那么他举毛泽东的旗就是还有一个政权继承性问题。他不可能否定毛打天下的功劳。苏联建立的过程不是以史达林为首，而是以列宁为首，史达林是第二代，所以赫鲁雪夫作为第三代否定史达林。可是邓小平作为第二代，他没有办法否定毛泽东。在这样的前提下，江泽民继承的士邓小平，江怎么可能跳过邓去否定毛。所以我想共产党可以否定华国锋，可以否定赵紫阳，没有办法否定他的开国领袖，除非这个政权在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主动向社会民主党靠拢。这对共产党本身来说，现在还是一个不可及的事情”。

那么既然要让当权的中共作自我否定是不可能的事，反过来说对毛泽东的继续维护，轻者，令一些人对大陆掀起的一股股[毛泽东热]感叹民族患上严重[历史健忘症]，而重者，让一部份人担心象文革这种浩劫可能在中国重演。美国普林斯顿大学退休教授余英时认为，所谓的[毛泽东热]，与其说是对毛泽东的崇拜，还不如说是对现实的一种批判。他说：“知识份子是以理性批判的角度来看毛的，可是老百姓不是一个反省型的，不大反思，就是一天天过日子。

一天天过日子他就有回忆，回忆可能就是在毛的时代，一党专政很有效，社会有秩序，生活也没有担心的，虽然苦，但是大家都苦。这种怀念是对现实不满的一种表现。至于挂毛的像又是种种宗教意识在里面，这跟过去共产党真正崇拜毛的意义完全不一样，这是对现实的一种批判”。

人们谈毛泽东，往往注意的他对中国政治的影响，可是人大教授单少杰则认为，毛泽东对中国民族和社会的影响，最为深远的是在价值观上，这随著时间的推移会显得越来越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