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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鐵蹄下的三代人(4)
 
張亦潔
 
2025年6月6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七、被灌輸的狼奶 在我的家庭里,古今中外什么問題都能涉及和解讀,誰都可以海闊天空但卻從來不涉及地主、富農、資本家這些敏感得讓人心靈發顫的字眼。可是我卻在書本里課堂上,電影里和一遍又一遍高唱的兒歌里早早的解讀了「階級」、「革命」 、「仇恨」 、「斗爭」,謊言和仇恨被傾倒般的灌進頭腦,那所謂的「愛」和所謂的「恨」生生種進我們的幼小心靈,并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強化、再灌輸、再強化,不知不覺中成倍數的抵消了家庭的教育燻陶。 在那個顛倒黑白的時代,我們操着幼稚脆嫩的童聲高唱:「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歡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土堆旁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那時候,媽媽沒有土地,全部生活都在兩只手上,汗水流在地主火熱的田野上,媽媽卻吃着野菜和谷糠……冬天的風雪狼一樣嚎叫,媽媽卻穿着破爛的單衣裳……,她卻給地主縫一件狐皮長袍,又冷又餓凍倒在雪地上……」 在教課書里我們被灌輸,活生生的知道地主有多壞、多凶狠和殘忍。《少年英雄劉文學》在生產隊的辣椒地里被地主活活掐死;惡霸地主劉文彩大斗進小斗出,把交不起地租的農民打進水牢;還有被地主逼迫抵債,滿頭白髮的「喜兒」……太多了。課堂上大家一起悲憤的唱:「天上布滿星,月牙亮晶晶,生產隊里開大會,訴苦把冤申,萬惡的舊社會窮人的血淚恨,……」 在教課書里、在社會中、在一切層面我被灌輸,懂得了「地主階級」是「貧下中農」的死對頭,是我們的「階級敵人」。在我稚嫩的心靈里,我早已把自己划在了「貧下中農」、少年劉文學和喜兒代表的「無產階級」一邊,為他們的 苦難而流淚;為他們的恨而攥緊了小拳頭;為「打土豪分田地,翻身解放」,滿含熱淚的鼓掌。我們的心都隨着「共和國」的脈波一同搏動,我們都為自己是「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新一代而驕傲自豪。我們都發自肺腑的「唱支山歌給X聽,我把X來比母親,……舊社會鞭子抽我身,母親只會淚淋淋。X號召我鬧革命,奪過鞭子揍敵人,……」 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把這種人為的仇恨、人為的輿論戰爭直推到峰顛,無盡無休的「大批判」 ,名目繁多的「憶苦飯」到處都在吃。「地主階級」前所未有的被「批倒批臭,踏上了一萬只腳」…… 我的少年時代就在這個瘋狂的年代里走過,我們的頭腦被徹底的蕩滌。 而當無情的現實把我同歌聲里殺人害命的地主老財聯系在一起時,年幼的自尊剎時崩塌,我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心靈一片黑暗。 八、逃學 當南飛的大雁在晚霞西逝的天邊掠過最后一抹身影的時候、當雁兒嘹亮的最后一聲長鳴在天空余音漸散的時候,北方的冬天悄然而至。 那一年的冬天來得非常早。人們說早來的冬天要寒冷。一場大雪過后,空間中的一切都失去了它們的本真,藍天下一派銀裝素裹,從此,這白雪皚皚的一片蒼茫要在寒冷中持續半年。 我背着書包,踩着腳底咯吱咯吱的積雪去上學,腦門上、臉頰邊的頭發已掛上厚厚一層霜雪,呼出的熱氣一縷縷在寒風中飄散。 這天,我早早的離開家,悶悶地向學校走去,校園里還空蕩蕩的。每天的這個時候我和值日生已來到學校,給班級生好爐子,掏淨爐灰,把還能燃燒的黑煤渣檢出來,其余倒進學校的大垃圾坑里。然后我常常在外班倒的一堆堆爐渣里,把還能燃燒的黑色煤核再撿回來,每天我都能撿回滿滿一筐。這時爐火已經燃上來,教室里暖洋洋了。同學們陸陸續續都來了,摘下帽子、跺着腳上的殘雪、伸出凍得通紅的雙手在爐筒子上一邊烤着,一邊說笑着……快樂的一天就開始了。 可是這一天,我遠遠的看着熟悉的教室,再也不願走進去。我繞過教室四處轉悠,當路過大垃圾堆看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正蹲在我曾經蹲過的地方撿煤渣,寒風掀起她一縷縷白髮在頭上翻來覆去的飄飛,手上一把鐵絲耙在夾着積雪的灰堆里刨着,老奶奶撿煤渣也撿破布碎紙。 我認識這個老奶奶,她就是媽媽和姥姥常接濟的那個白髮老人。姥姥說老奶奶無兒無女孤身一人,靠撿破布碎紙糊口,常常挨餓。媽媽說,她撿遍學校、機關的所有垃圾堆,卻從不動公家的一草一木。 我曾經聽到媽媽對姥姥說:「媽,要不是我六個孩子負擔太重,我就把那個白髮老人領回家來養老,老人挺可憐的。」 姥姥說:「我們經常關照一下她吧,一旦沒吃的就接濟接濟她……」 我停下腳步,默默的看着老奶奶瘦骨嶙峋、步履踉蹌、磕磕絆絆的到處刨着,想着母親和姥姥的心願,心中十分難過。 當老奶奶挎着筐從我身邊走過時,看着我微微一笑:「孩子、來得這麽早?」我輕輕的說:「奶奶好」,看着她一頭飄飛的白髮漸遠,我心情越發糟糕。 有學生三三倆倆的進校了。我快步朝學校后門走去,象逃避災難一樣迅速離開那里。 大街上,車馬人流,行跡匆匆。大小商場店鋪都還沒有開門,我漫無目地的走着、不知何去何從。我只覺得越走越冷、越走越冷,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的響着…… 我走到最大的百貨商場門前,再也抵擋不住那種刀割一般的寒冷,我縮在角落里,面對寒冬清晨慘淡的日光,雙腳不停的磕碰着,緩解那凍得貓咬一樣的疼痛。我身體嗦嗦發抖,我慢慢蹲下身來,把雙手插到腹前。我想着那個溫暖的班級,那朗朗讀書的課堂,那些要好的伙伴。但是,眼前不知不覺又浮現出那場惡做劇一般的屈辱,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那天填表,我的表被同桌男生搶過去看,他大叫:「XX你填錯了,你怎么把家庭成份填成‘革干’呢?」 大家圍過來搶着看表,有人說:「這不是成份,成份只有貧農、地主、富農、資本家,革干是什麽成份吶!」 有人說:「嗨!聽說她們家成份不好,要不怎麽填‘革干’呢!」…… 上課鈴聲響了,老師走進來問:「表格填好沒有?填完的就交上來.。有什麽問題嗎?」 「報告!」一個同學舉起手。 「什麽事?」老師問。 「老師,什麽叫革干吶?」有同學咯咯的笑着。 「什麽什麽叫革干?」老師不解的反問。 「XX把家庭成份填成革干,我們不懂。」 老師說:「革干就是革命干部,有什麽不懂的?!」 「我爸也是干部怎麽填貧農呢?我也填革干行不行?」同學們一陣起哄。 有人問:「是不是地主、資本家成份才填革干?」 另一個說:「革干就是代替了地主富農了唄!你想當地主富農你就填革干。」同學們哄堂大笑。 老師說:「該填什麽就填什麽,哪兒那麼多問題!成份可不能隨便填!」 我低着頭,不敢看老師、也不敢看任何人,大家哄笑着。我的成份不好如同在腦門上貼了安民告示。 我的同桌開始欺侮我,無論什么東西沒了都說是我拿了,這讓我不能容忍。他們嘴里還叨咕說:「地主就是地主、資本家就是資本家,什么叫革干吶..。」每當這時前后桌同學便哄笑了。 從此我感到如芒在背,象有無數只眼睛盯着我,嘲笑我。當同學們滿懷情感的唱着《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和《唱支山歌給X聽》時,我從此 感到有一種罪惡感、負罪感,抬不起頭來,唱不出聲來。當唱到「地主的鞭子抽我身」、「奪過鞭子揍敵人」時,我感到也有一只鞭子抽在我的心上,疼得我只想逃出教室。我覺得頭上的天塌下來了,我很難受那種煎熬,只想逃避,不想上學,不想待在這個教室里。 好多天了,我走進教室便感到可怕和陌生,那些快樂和美好變得無影無蹤。我不敢回家,繞來繞去,來到大街上,又凍又餓也得熬到差不多放學的時候才敢回家。几天就這樣過去了。 我凍得直發抖,腦子里想着這些事情,我想念學校,但又不敢去面對那些嘲笑和惡作劇的傷害。我想回家,可是又無法和姥姥、爸媽交代。 寒風無遮無蓋的抽在臉上、身上,好冰冷的世界啊!我突然想起那篇課文:「賣火柴的小女孩」。現在我知道了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有多冷,多可憐!難道她也是被地主剝削的嗎?……我臉上掛着冰冷的淚水,想不明白這些問題。 「我也會象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被凍死嗎?」我被凍得胡思亂想…… 我盼着商店開門,我覺得我要被凍僵了,商店開門我就不冷了…… 就在這天的下午,我的老師找到母親問:「XX生病了嗎?」母親說:「沒有啊。」 「那怎么好几天都沒來呀?」老師奇怪的問。 母親驚訝的說:「她每天都上學去呀,怎么會沒見她呢?…… 」 母親回家告訴姥姥,姥姥也驚訝不已,說:「她每天都走很早,和往常一樣,回來的時候也是每天放學的時間,看不出有什么異常啊。」 「可是老師說她已經三天沒去上學了。」 母親擔心的說。 母親和姥姥大為驚慌,便如此這般的商量一番。 第四天早上,我依舊背着書包、冒着嚴寒走出家門。姥姥立刻尾隨着我,拉開距離遠遠的跟着我。 我徑直朝大街上走去,來到那個大百貨商場的門口,我依舊站在大門邊的角落里,朝着陰云密布、混混沌沌的東方孤獨的站立,等着那希望的陽光穿過云層,等待商場開門。 我覺得那一天是入冬以來最冷的 一天,那個年代冬天零下三十度是平常天氣。 一會,我就被凍得直打哆嗦,但是我最害怕的是路人奇怪的目光,我低下頭,蹲下身來,艱難的熬着。 這一切都被姥姥看在眼里,她几步跨上台階,在我面前蹲下來,雙手攥住我凍得冰涼的小手,難過的問:「為什么在這里?」 我說不出話來,沉默着,眼淚卻撲唰唰的落下來…… 姥姥拉着我的手,一路走回家。一進院姥姥驚呆了,撿煤核的白髮姥姥和我們喜愛的三只大母雞赫然躺在雪地里,活生生的被凍死了。因為跟着我,姥姥沒來得及給它們喂食。姥姥心疼的看着她的三只大母雞,卻沒說一句責備我的話。 當生命刻下那一圈又一圈年輪的時候,這些沉重的記憶和那三只大母雞也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而不能忘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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