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興奮期已經過去，可以從容研究這一連串盛典的意義。

有些中國人特別喜歡說「偉大和深遠的歷史意義」。我認爲，現在談論眼前這些事情的「歷史意義」，爲時太早，等於算命，不可能正確，也沒有用處。比方說，迎接新世紀的歷史意義，現在就評價不出來，因爲新世紀第一年的滋味和舊世紀其實差不多，而未來九十九年的甜酸苦辣誰也不知道。有人看到中共剛剛作了一個作風建設的決定，馬上就斷言「黨的作風建設『進入了』新階段」，我只能捏一把汗，不知道有誰已經體會到這個「進入了」的 「新階段」和原先那個舊階段在本質上或者程度上有什麼不同。同樣，黨慶八十年的歷史意義，現在也很難評價──連下一個年頭「最大多數人民」的收入到底會「努力增加」還是將「繼續停滯」尚且判斷不清楚，憑什麼根據來判斷「始終代表」得好不好？憑口號嗎？憑語錄嗎？「破四舊，立四新，橫掃牛鬼蛇神」是響噹噹的口號，難道也算代表先進文化的方向？「抓革命，促生産」是偉大的語錄，促到了崩潰邊緣，難道也代表了先進生産力的要求？總而言之，不識歷史真意義，只緣身在當前中，說不清楚。中國人有經驗了，知道不必湊熱鬧，不必言之過早。那麼怎麼辦呢？我想，可以等著瞧，留給後人去評價，請他們在親眼看到了「偉大和深遠的歷史意義」以後，再去無所顧忌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豈不更好？

有人認爲大辦慶典能夠提升國際形象。其實慶典的作用是有限度的。它有能力展示大都會的豪華，沒有能力改變被遺忘的淒涼；有能力炫耀官場氣派，沒有能力提升可恥的人權記錄；有能力叫人賞心悅目，沒有能力掃盲脫貧；有能力製造假像，沒有能力創造生活。樣品不一定代表商品，這個道理，中國人懂，外國人不會不懂。把農民趕回老家，提升不了市容。在記者雲集的日子開放幾天防火牆，改變不了網禁、報禁、書禁的現實。真要提升形象，應該解決實際問題，不能靠粉飾太平。國家不是觀賞品。政府的功能不是狂歡。慶典，只能作裝飾品和調味品，靠它提升國際形象是靠不住的。

中國是個慶典國家。我想知道慶典活動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大辦慶典顯然有助於拉動內需和出清積壓物資，恐怕也有助於傳播錯誤資訊，誤導投資方向，刺激泡沫經濟。大辦慶典無疑增加了就業機會，想必也進一步加劇了各種差別。大辦慶典一定搶救了一些垂死企業，恐怕也養肥了一些暴利企業。我對辦奧運是高興的，但是對籌建奧運工程是擔心的。中國官場與市場的關係很特殊，中國又是腐敗的樂園，豆腐渣工程的發源地，奧運的油水將嘩嘩流到誰的口袋裏去，誰知道？我們普通老百姓不知道。

（原載自由亞洲電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