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石這一講話，最主要的是涉及改革的態度問題及黨內政治生活問題。值得注目的是，喬石的講話指出了一九九O年時以江澤民李鵬爲首的中共執政當局對改革開放態度的曖昧，但在一九九六年底喬石再次提出來確是有的放矢。現在，五年過去了，中國共產黨內特別是中共中央高層內的政治生活不是趨向民主、透明，高層決策反而愈來愈趨向」暗箱」作業、趨向於個人說了算。對江澤民的個人崇拜正趨於一九七六年華國鋒以來最烈的時期，年屆七十五歲的江澤民正試圖通過明年的中共十六大確立其比鄧小平更光輝的改革形象，喬石的這篇講話有利於人們從側面進一步認識江澤民。

公開喬石的四川講話，有利於人們進一步認清當今中共最一局層決策者的政治心態，有利於人們進一步認清中國下一步的改革發展趨勢。

《喬石一九九六年底在四川的講話》

一、今年四川農業全面豐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希望今後繼統堅持抓下去，做到農業特伉、稔定向前發展。不要因爲豐收了，有些問題解決了，就放鬆;不要因爲農產品多了，就砍價，挫傷農民的梗極性。這兩年，我走了一些地方，看到到處都在種桑養蠶。對於一些貧困地區，這確實是一個脫貧的好辦法。這樣一來，蠶繭就多了，多了怎麼辦？要給他找出路，不要故意地壓級壓價，更不要給他一個錯誤的混亂的訊息，說今後多少年不要種桑養蠶了。因爲市場需求是不斷在變化的。同樣的產量，今年市場是過剩的。明年蠶絲綢的用途增加了，市場需求量大了，就會又不夠用了。就是多了，也不要去怪農民。政府、商業部門同農民訂了合同的，要堅決執行。既然訂了合同，國家、政府都不遵守，那誰還會遵守啊0-訂了合同，就具有法律作用，既然我們要建設一個法治的國家，那就不能隨便不認賬，不要傷害農民，至少是不要給他大大的傷害。同時，也要向農民灌輸市場經濟觀念，讓他們學一點市場經濟的規律，把道理講清楚。一種商品，多了，價格總是要降低一點的，在播種的時候就同農民講清楚，避免盲目性。最怕的是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這方面的訊息。

一九八四年，我們有一個同志出來說，給農民一個訊息，少種些棉花，結果全國棉花產量一下子掉下去，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緩過勁來。糧食、棉花和其他經濟作物都要採取這個方針。抓好農業生產，我們有個最基本的經驗，就是不要造成大起大落，把這個問題解決好了，市長、省長都好當。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人餓肚子總是要造反的，光靠政法隊伍，搞「警察統治」是不行的。

■ 國企改革關一定要闖

二，國有企業改革的問題，我經常講，唯一出路是脫子大一點，敢於冒風險，在深化改革上下工夫，空吹是沒有用的。現在叫誰拿出一個改革的統一模式來，誰也拿不出來的，只能從實踐出發，效果好的就幹，不要怕風險。只要大中型企業的控股權在我們手裏，社會主義公有制丟不了，國有資產丟不了，軌不怕。其他風險，也會有一點。

比如，外商來投資，要從中國賺一點錢。用階級鬥爭的觀點看，就是剝削了，華僑來了，也是資本家，也是一個樣。這個問題，要想開一些，因爲我們總是想讓我們這個國家發展得更快一點，這樣，兩者都有利。不要顧慮那麼大，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共產黨人和資本家打交道，也不是從我們開始的。列寧在十月革命後就這樣幹了，同西方列強和平共處，引進外資，搞贖買資本家，甚至用沙皇舊軍官來訓練紅軍。現在，我們的實力比列寧那時要強得多，國有資產佔了很大的大頭，就更不要怕了。現在，國內有些私營、民營廠長成了資本家，也可以，但不要宣傳，讓他去發展經濟。

一九九O年，我去海南，省裏的同志對我說，有個轉業軍人，自己辦了個工廠，有一千多工人。利用廢椰殼生產活性炭，對這樣的人怎麼辦?我當時就說不錯嘛! 過去你椰子殼是扔掉的。他能把垃圾加工成市場需要的產品，對發展生產有利，正當經營，又不犯法，還增加了一千多人就業。後來，我這個講話被新華社記者整理成內參，小平同志看了說，好久沒有看到那麼好的文章了，還專門叫鄧榕來查，這段話是誰說的。現在，我們各級幹部還要加深理解黨的基本路線中強調的以經濟建設爲中心的意義。要堅持不斷地搞下去，搞一百年不動搖。如果動動搖搖，時間還要長，一百年還不夠。中國十二億人口，那麼大的國家，要翻身不容易。

國有企業改革一是要闖，二是要在闖的過程中及時總結經驗教訓，有些做得不成功的就改。共產黨從來沒有說自己不會犯任何錯誤，共產黨總是說錯了就改，允許犯錯誤，也允許糾正錯誤。冒風險，還是要有些勇氣。 在推進改革中，黨內的領導幹部如果一時講話不當，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們黨內生活早有規矩，一是黨章，一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制訂的《關於黨內政治生活若干準則》。準則是全黨通過的，具有黨章同等地位的文件，只不過這幾年說得少了一點。

■ 領導講話不能算指示

黨內生活的規矩主要是允許犯錯誤，允許改正錯誤，多做自我批評，出了問題，領導同志特別是主要領導同志要出來承抗責任，不能功勞都歸自己，錯誤都是別人的。這一點在中國共產黨內吃不開，這不是共產黨的作風。 整黨的時候，我剛剛從中辦（注 中央辦公廳）調到中組部（注 中央組織部）。中央辦公廳要對照檢查，我就回去做對照檢查報告，無非是多做些自我批評嘛，這不是壞事，自我警戒一下，還一還過去工作中欠的「債」，這不是很好嗎! 爲什麼總是要背著這個包袱到處跑呢? 對下面的同志不能責備，有了問題，領導來擔當，下面就沒有壓力了。不這樣再遇到臺什麼風，下面就更擔當不起了。黨內生活有了規矩，颱風也不怕，不能亂來的。否則，我們黨內有許多事就不好辦了，怎麼能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呢? 還有，領導同志下來講話不能算指示，只能叫個人意見，毛主席在世時就這樣說過。當然，處於他老人家當時的地位也很難做到。如果領導同志發表點個人意見，都落在白紙黑字上，都說是指示，這本身就是教條主義。

■ 改革開放，人的思想會變化

三、文藝界出現了一些現象值得我們注意。許多事物都是先捱罵，後來慢慢被接受，肯定和提倡。比如，交誼舞、扭擺舞和卡拉0K（這裏專指自娛自樂演唱形式），迪斯科開始也是捱罵，現在不僅年輕人跳，老年人也跳。當然，現在看法也不完全一致。這種現象說明什麼呢?說明隨著改革開放，人的思想他會逐步變化，說明人的思想本來就應該是開放的，這樣工作就好搞一些。有些起初有爭議的電影我也看了，《紅高梁》中，同酒缸裏撒尿我不贊成，中國造酒沒有這道工藝，但是你說這個電影都不好，也不能這麼說。對名演員「走穴」，我一直沒有公開發表過意見。因爲國家沒有明確的政策，許多代表國家水平的文藝團體還要自謀生路。他的問題你不解決，他出來」走穴」你又說這說那，這說不過去。著名京劇演員李維康、耿其昌夫婦，開十二大時每人只有六十五元錢工資，要養活四個人。給李維康的特殊營養只能保證每天兩個雞蛋，也志可憐的了。因爲你沒有辦法，不能怨這些演員。我同意這樣的主張，國家總要養幾個團，演出收入貼補一部分，其他國家要包下來。 白淑湘告訴我，我們中國的芭蕾舞水平在世界上可以排第四、第五，芭蕾舞訓練一個演員很不容易，這是代表一個國家的藝術。中國既然是個開放的國家，它的國家級的藝術團體和演員就應當保持相當的待遇。而我們的芭蕾舞團，幾十年了還在那個地方，老樣子，沒多少變化，太困難了。養幾個團，養幾個」尖子」，我們國家和老百姓養得起。

四、禁毒一定要堅決。中國的近代史就是從禁毒、鴉片戰爭開始的。林則徐因此而成爲民族英雄，難道我們共產黨人連林則徐都不如嗎?至少不能比他落後吧!

禁毒、戒毒一是要堅決，二是最好做到基本不花錢。現在，有些地方辦戒毒所，除了一天三頓包下來，還給藥，花費太大。從歷史上看，戒毒沒有什麼靈丹妙藥，就是要自己下決心，戒毒所給他提供一個戒毒的環境，必要待採取一些強制性措施。 張學良、杜學笙算是有錢的了，他們最後也是自己下決心戒掉的。你不要看他毒癮土來了可憐，就發慈悲心腸。這是他自己造成的，難受幾天，挺一挺就挺過去了。政府只出錢修個院子，蓋幾排房子，配備點武警、基幹民兵。飯菜都由家屬送，遠的送不了就交伙食費。政府幫你戒毒，不能連飯菜都包下來，我們國家還有幾千萬貧困區人民沒有解決溫飽問題，不能再拿錢來給吸毒成癮的人吃飯。戒毒既是爲了整個國家的命運，也是爲了你個人和家庭，這個大道理要向吸毒的人和家屬反覆講，我們這樣做，廣大人民羣衆會支持我們的。

－－原載《信報》二零零一年八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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