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是這樣被封殺的
 
2001年9月11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那天晚上,我和幾個朋友晚上一起吃飯。桌上,聊到一個新聞——關於本地一家公司的內幕揭祕——這家公司在兩年內,使1.5億元人間蒸發掉了!
一個和我關係很鐵的哥們告訴我,他參與了電視臺的拍攝全過程。他承擔了文字解說詞的寫作任務。同時,他還寫了一篇4000字的文字稿,已經提供給了本市另外兩家紙媒。電視臺將在第二天晚上播出,另外兩家報紙,也將在第三天刊出。

這個哥們是我多年的合作伙伴。他對我解釋,之所以事前沒有告訴我,是因爲他認定我發不出來——因爲我在黨報。

假如這個在本地影響很大的事件,其他媒體都有報道,而且幾乎是在同一時段。本報卻毫無反映我變得一點食慾都沒有了。

我告訴他,你必須今晚把稿子給我。好歹捱到吃完飯,我押着原打算加入撲克比賽的哥們回家去取稿子。我如願以償。並且說服他替這篇稿子配一篇新聞評論。他答應了。

回到家,立刻給攝影記者打電話。請他明天一早趕緊去拍圖片,交代了圖片要求。然後,我把哥們的稿子看了一遍。稿件很成熟,不需要費太大的勁修改。又看完了調查組寫給市委的有關該公司的長篇調查報告。報告中有大量稿件中沒有的其他事實,觸目驚心。將報告作了整理,組織出了另一篇有關該公司的稿件。加上明天到位的評論和圖片,我可以做成一個整版專題了。作爲這個城市最權威的報紙,相信這樣一組稿件可以吸引足夠的眼球。

我必須明天把這組稿編髮掉。儘管不能趕在電視臺之前,起碼可以和其他兩家報紙同時見報。心裏這麼想。

翌日。

上午,哥們把昨夜寫的評論送到了我的辦公桌上。中午,攝影記者完成圖片拍攝,回到了編輯部,圖片效果不是太好。但時間太急,也只好如此了。編稿、傳遞、圖片製作稿件在發稿「流水線」上運行。下午,稿件全部到達值班總編的電腦裏。

4點,值班老總打電話找我。值班老總:這個稿件有沒有送審?答:沒有。值班老總:這事情事關重大,要請他們看一看的。答:送審意味着稿子發不出來。我不送審。你看能發便籤發,不能發就不籤!值班老總:我來打電話聯繫一下。答:電視臺今晚是頭條。**報和**報明天同時發,假如我們不發,就意味着。。。。。。值班老總:我不聽,我不管別家怎麼做。我的稿子從來拒絕送審。

收線。

10分鐘後,值班老總又有電話過來:「我打過電話給**部了,他們說不宜發,影響社會安定。」那個公司的總經理,正是該部的前副部長。家醜當然不願外揚。值班老總和**部交情甚密。一個通風報信的電話!

血往上湧。我掛機。頹然跌坐在電腦椅上,大腦一片空白。淚水不爭氣地汨汨流着。

5分鐘後,我夾着一疊稿衝進10樓一號老總的辦公室。我知道自己的行爲有點犯忌——拿着一個老總卡掉的稿子來找另一個老總。。。。。。陳述發稿理由A、B、C。。。。。。

一號老總要求我去打探其他媒體的確切消息。下到4樓製版房。我動了點腦筋,巧妙地得到了另一家報紙的明日報紙清樣(他們沒有自己的印刷廠,在本報印刷)二版,便是有關那個公司的稿件。10分鐘後,清樣放到了一號老總的辦公桌上。

作爲黨報的老總,比其他媒體要承擔跟多的「安定」責任。一號老總把握不定,折中調和說:送紀委審吧。送審從來意味着稿件的死期。果然。

一個小時後,市委辦公室給報社和電視臺打了電話:那條新聞不要報。有消息傳來,**部接到值班老總的電話後,立即打電話給分管副市長;(這位副市長,若干年前任縣委書記時,曾派出若干小車,四出追蹤到各新聞單位,試圖截住我的一篇揭露該縣一起環境嚴重污染,導致大面積飲水中毒的事故的稿件)分管副市長立即去找市委書記。然後有了市委辦公室的電話。理由依然是——穩定。

多少罪惡假汝以行!

一個高度腐敗的肌體,在某種時候,卻運轉得卻那樣高速。

寫稿的哥們打來了電話。他罵我個狗血淋頭。他說:你爲了搶新聞,結果害電視臺也播不成。他說:**(電視臺記者)也傻了,他今天頭條沒了。他問:這個社會已經腐敗到了這個程度,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腐敗?

是呀,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腐敗?誰能告訴我?

沒有心情吃晚飯。我獨自在辦公室枯坐發呆到晚上10點。

那幾天,我象害了一場病,幾天沒法恢復。是爲着一個新聞的被封殺。
小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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