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就在身旁
 
流淚
 
2000年9月18日發表
 
【人民報訊】看慣了共產黨官僚的燈紅酒綠,聽夠了舞榭歌臺的刺耳喧囂,我們在浮浮躁躁中已很少想起,貧困並不只是昨天的記憶……

  沿着曲折的土路,進入秦巴山區黑溝的時候,天色陡然暗了下來──不是因爲日落,而是山太高、溝太深。

  雖然對於這裏的貧困程度,我們有一些思想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赤貧現象所震驚──

  25公里的土路走到了盡頭,車不能再往前開了。我們彎腰走進一戶人家,裏面黑洞洞的,劃了根火柴,靠着這微弱的光亮,進了裏屋。鍋裏煮着些紐扣大的土豆和菜葉子。四口人的家,床上只有一條破被子,墊着稻草,一根木頭便是枕頭。村長說,男的打工去了,女人是個啞巴,還有兩個孩子……在我們快要離開的時候,村長摸着一個10來歲女娃的頭,問:「你媽呢?」女娃蹲下,對着床底下叫:「媽!」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爬了出來。村長說:「方陽啓的老婆雖然說不出話,但她心裏明白,窮,怕見人啊!」然後,他對啞巴女人大聲說:「北京國務院扶貧辦的同志來看你們,黨中央關心咱們貧困地區的老百姓。」

  啞巴女人緊緊摟着孩子,接過200元錢,哭了。當地的鄉幹部說,他們是頭一次見百元大票。

  接着,我們到了附近兩戶人家,赤貧的情況也十分相似。這個154戶人家的山村,貧困戶97戶,特困戶28戶,1998年人均口糧105公斤,全部是紅薯、土豆、豆子……我們的心沉甸甸的。

  在貴陽市著名的風景區花溪,當地人送給我們一本畫冊,前言上寫着:「五十年來,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共和國有三位黨的總書記、三位國家主席、四位委員長、三位總理、七位元帥……留下了足跡。」可是,就在距這裏市區高樓大廈幾十公里的地方,我們看到了貧困農戶破舊的草房,不能遮風蔽雨,家中極其簡陋:一口鍋,幾隻碗,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

  不僅僅在商洛地區和雲貴高原的大山中,在大巴山、大涼山,在武陵山和西海固,我們都一再看到這樣極端的貧困……

  改革開放20年了,扶貧攻堅也已進行了7年,應該說我們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績,中國的絕對貧困人口從1978年的2.6億下降到了現在的4200萬.可是,4200萬,這個數字仍大大超過加拿大、澳大利亞等一些大國的全國人口的總和。而且,中國貧困人口的標準很低,僅僅是解決溫飽的最低標準:按1983年不變價測算,當時確定農民人均收入是206元;2000年,這個標準大約相當於700元,即每天2元錢,這還包括地裏莊稼等折算成的貨幣。和國際上每天一美元的絕對貧困標準相比,我們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

  兩元錢,在都市裏能買什麼?一支雪糕?一瓶礦泉水?一張公共汽車票?或者一枝高檔香菸?

  我們離貧困還如此之近!

  貧困是一種「綜合症」

  經常聽到有人指責貧困地區的幹部羣衆「觀念落後」、「思想不解放」等等,也曾經看到有專家撰文說政府主導型的反貧困容易產生弊端,應把反貧困的目標定位在貧困地區引進市場經濟的軌道上來,打破自然經濟,不僅講究公平,更要講究效率。

  這些說法和想法不錯,但與不少貧困地區的實際卻有差距。其實,貧困是一種「綜合症」,造成極端貧困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不能一概而論。

  有思想上的原因,也有自然環境、生存環境因素。說到底,人的思想觀念是受客觀環境制約的。有些貧困村不通公路,不通電,連一個鄉都形不成集市;深山中的一些「吊樁戶」,賣一頭豬,要抬着揹着翻山越嶺走幾十裏;去年呂梁山區大旱,一些村的飲用水要從幾十裏外拉來,一擔水賣到幾元錢……像這樣貧困的地區,市場經濟不是引進,也無法引進,而只能是培育。需要有最基本的條件:一是基礎設施、基本生存生產條件得到改善;二是基本溫飽要得到解決。食不裹腹,衣不蔽體,有何東西可以交換,又何來市場?

  我們的社會存在着整體的嫌貧愛富。貧困地區的人民更需要理解。

  貧困可以分爲若干種類型:有政策性貧困,資源性貧困,生態環境性貧困,人口性貧困,還有傳統習慣影響造成的貧困等等。經過十多年的努力,中國的貧困現象得到了大範圍緩解,大面積的政策性貧困已經消除,像自然環境相對好一些的沂蒙山、大別山、井岡山、閩西北等集中連片的貧困山區已經整體越過了溫飽線。現在,沒有解決溫飽的人口,大部分分佈在自然環境惡劣的大山區、土石山區、乾旱半乾旱地區、高寒地區,其中有的根本沒有生存發展的條件,需要退耕還林或移民搬遷。

  我曾到過海拔3000多米的大涼山貧困村,在那裏有很深的感受。氣候寒冷,農作物很難生長,人爬幾座山頭就感到胸悶氣短——一輩子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本身就需要有勇氣和膽量,有甘願受苦的精神。觀念落後,脫貧的辦法少,這是事實。可造成封閉落後的原因是什麼?有歷史的,也有現實的。

  新近在湘西發現了一段「南方長城」。這段長城修建於明代,當年是爲了防範「苗蠻」的。苗族的祖先原居住在中原,尤與黃帝大戰失敗後,部分部族不願歸降而南遷。一代一代,這個不甘馴服的古老民族逐漸被擠到了環境惡劣的山區,明代長城更把他們圈進了類似「保護地」的大山深溝。如果他們還生活在江淮河漢地區,肯定早已經整體脫貧……

  要突破極端貧困狀態下生活、生產各個環節惡性循環的鎖鏈,最終解決貧困地區人民的溫飽問題,必須根據不同的地區、不同的農戶,選擇不同的「切入點」。比如,在乾旱的西北高原,首先解決水的問題;在山高坡陡、土層貧瘠的雲貴高原喀斯特地貌區,應實施退耕還林和坡地整治,使貧困戶有保水保土的基本農田;此外,還應輔之以勞務輸出、農村適用技術推廣、提高貧困地區教育水平,等等。就一戶一戶的貧困農戶而言,只要在一個方面取得突破,就可以走上脫貧之路。

  扶貧的路還很長

  去年年初確定的1999年扶貧目標是解決1000萬農村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但由於災情嚴重,農產品價格持續走低等原因,實際僅解決了800萬左右,這就使今年扶貧攻堅的任務更加艱鉅和繁重。

  在對貧困地區的調查中,我們一再認識到農村脫貧致富帶頭人極其重要。大涼山的吉克曲木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去年深秋,我們曾去過吉克曲木家。這位年輕的村幹部,當過兵,復員回鄉後,帶領村民們搬下高山。根據當地的風俗,高山上的村民只用石片做屋頂,認爲瓦是泥土燒的,不能把泥土「蓋」在頭頂。吉克曲木改變了大家的觀念,帶領村民蓋起了瓦房,後來又辦起了養鴨嘗釀酒廠等企業,使全村走上了致富路,他本人也當上了黨的十五大代表。那天中午,我們就在他家吃飯,連日來因爲觸目皆是貧困而生出的鬱悶一掃而光。

  可是,就在我們離開四川不久,卻傳來了他的死訊——2000年1月28日晚,他在成都開完省人代會後,由成都至西昌,連夜由西昌返回大涼山的美姑縣,車過昭覺,遭遇車匪路霸……接到報案後,當地公安人員迅速趕到現場,可歹徒已逃之夭夭,山上一片漆黑。直到次日凌晨,人們才在距出事地點700多米處發現了他的遺體。他被歹徒拋下了懸崖……

  沒有了吉克曲木的山村,幾年後會不會返貧呢?

  今年是「八七」扶貧攻堅計劃的最後一年,但並非是扶貧工作的終結,而只是階段性的勝利。隨着脫貧標準的提高——不僅僅是解決溫飽,還要爲貧困地區的可持續發展創造條件,中國未來一定時間內仍將有相當數量的貧困人口。西部地區、少數民族地區、革命老區和自然條件惡劣的貧困地區,將是新世紀開發式扶貧的重點。緩解和消除貧困這一全人類的共同責任,在黨國仍然任重而道遠。(http://renminb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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